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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的歷程是有跡可循的，而我也終於開始看懂了那份艱澀

一直以來蔡明亮導演的電影是一種指標，一種象徵了無法理解卻又得獎連連，但是卻看不懂的國片障礙，
或者是台灣電影奇蹟。真正認識、瞭解，是在大學時的電影課程，
記得是由李康生以及楊貴媚主演的「愛情萬歲」，開演沒多久就陷入沈睡，
直到開始用西瓜打保齡球時才又醒來，被音效嚇醒了。

然後、昏昏沈沈的、在睡眠與甦醒中、結束了第一次的相遇。

然而從走進戲院看「天橋不見了」，參與每次蔡導的宣傳售票會或演講，到了和導演合照，蔡明亮，
反而是我對電影導演最特別認識的親近經驗，而他每次的下鄉懇親，只要到南部我都會過去旁聽，
慢慢的對他的瞭解越來越不同，而天邊一朵雲的效應在軍中發酵時，
也正好是他電影漸漸有了個截然不同轉型的開始。

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是沒看，因為我不想和一群想看A片的人一起看。

才發現，我們日常討論的這些電影、這些導演，我們對他們是如此的陌生、
也往往在討論或批評他之前，完全不瞭解他作品後面的創作動機或甚至連看都沒看過這些片，
所以，我決定從他最早期的作品開始看，從青少年挪吒開始進入這個獨特又明朗的創作世界。

這是一趟很不容易的旅程，真的得很用心地坐下來，好好的觀賞，
然而這不本來就是我們該做到的嗎？按照年代、從最早到現在的去審視一個人的創作過程，
真的，可以發現，一個人的創作與其思考是有其邏輯、而且循序漸進的在演變、進化的，
而現在的我、經過了更多時間的沈澱與專業知識的學習，
才終於開始看的懂那影片中的語言和想法，也難怪當初這些片推出時會普遍的不能被一般觀眾所接受，
因為這些作品的視野和表達手法走到了我們的前面，而且是太前面的前面，
很自然的，我們會排斥、拒絕。

近年來我身邊朋友普遍的認識蔡明亮的電影，不外乎是由於他是享譽國際的大導演，
還有他近幾部影片尺度上的駭人，而其實只要看過這些相關作品之後，
就能發現這一切的演變是循序漸進、而不是突然的無中生有的，包括這些情色鏡頭的呈現、
對於慾望還有都市人寂寞的暗流，其實都早在第一部影片裡就種下了所有的重要元素，
在「青」片中王瑜文出場時背面全裸的鏡頭和對於水（廁所、淹水、雨水）的運用、
到了後來「洞」時開始出現的歌舞場面調動，這些相關的符碼都早已出現，
只是流竄程度的多寡與張揚的起伏差異而已。

李康生、陳湘琪對我而言已和蔡明亮成了三位一體，
總是在這一系列的作品中會慣性的看到這個組合出現，
而苗天和陸奕靜的穿插就更像是他們在戲中所扮演的角色一樣，像父母，
總是在孩子的成長階段中不時的出現、擔任著重要而且無可取代的地位，
而這些人-元素-符號象徵，對我來說就像是解開蔡明亮電影中灰暗艱澀的鑰匙，能夠適時的撥亮迷霧、
散發出光。

想要瞭解蔡明亮的電影，就跟想瞭解王家衛的電影一樣，
得注意、觀察演員在每一齣戲中的改變、不同，如果你沒看過阿飛正傳，
要能夠真正看懂如東邪西毒、花樣年華間角色的改變與互動關係，會是項困難的挑戰，
因為你看到的只是現在，而他們的「過去」才又是真正影響他們的現在與未來發展的推動力，
所以如果可以先瞭解這一點，那看懂蔡導演電影的大門與趣味就敞開一半了。

而怎麼切入就成了另一個關鍵，因為這些電影的目的不是像商業片一樣是為了娛樂觀眾的，
所以如果用看一般的好萊塢電影來觀看的話就很自然的會覺得難以接受，
但是如果用藝術欣賞的角度，那就能靜下心來好好體會了，電影是大眾文化的集合，也是藝術的一環，
它是充滿了很多不同面向的，心態不同、感受力也就不一樣了。

在天邊一朵雲和幫幫我愛神這兩部作品中，他的結果可以說是先前創作的累積，
而且從最一開始就透露出了痕跡，包括了小康的自慰、陳昭榮在男女間的情慾、
陳湘琪在初次出場的河流就和小康在廁所裡做愛、還有同劇中父子亂倫的相互慰藉，
到了「你那邊幾點」可以說是這一波創作的句點和再高峰、
每個演員角色間的關係都進入了另一階段的發展與開始、小康和苗天的父子關係、
苗天和陸奕靜的夫妻關係（在此之前的作品就可以看出夫妻感情出了問題、
而本片中陸奕靜卻在夜晚的床第間等待著丈夫的降臨），小康和匆匆一撇的湘琪，
又相近又遙遠的感情關係也在這邊正式確立（分離），
而關於蔡明亮電影中一切的發展就像是以本片為分水嶺，整體的架構和骨幹都確立了，
後面的不見不散、到陳湘琪最後一步在蔡明亮導演電影中演出的天邊一朵雲，
所有的關係才又被打破、重建，但這一切卻也是怎麼都分不開的關係，
對觀眾而言，怎能忽略掉小康青少年時逃離補習班打壞人家摩托車的往事，
又是怎麼在天橋不見了中變成AV男優，如何忽略在河流與你那邊幾點裡湘琪和小康的關係，
陳昭榮和他們之間所有人不間斷的影響與抽離，
又如何對正在激烈的進行愛情動作片拍攝的小康和陸奕靜先前的母子關係視而不見。

演員的運用和角色間的距離，考演的不只是導演的想法，
也同時在挑戰觀眾對於想像的能力。

看完這一系列的電影，
我衷心覺得蔡明亮不愧是國際間的電影大師，
他在電影藝術上的成就是獨立一格而特別的，而他能夠這樣一直堅持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是很不容易也很幸運地，如果想對任何人的作品有疑問或批評，
當然可以也都是好的，但是至少先看過之後再罵他不行或很爛，而蔡明亮導演的電影有個好處，
就是不會有時代性的問題，很奇妙的，什麼時候看都不會有問題、有距離，
可以說真的是一種跨越時間、歷史、文化的存在。

也許總歸一句又是看不懂，但這樣的作品本身就很不容易。